小毛豆的天空

星期一, 11月 29, 2004

你遇過「道德」糾察隊嗎?

  星期六(13.11.04),我如常匆匆忙的衝進麵包店,買了幾個麵包,邊走邊吃。差不多走到巴士站,剛要排上人龍尾後,一個阿婆走到我面前,呢喃著跟我說話,只見她口在動,卻聽不見她說什麼。以為她問路,忙集中精神,專注地聽,薄薄的咀唇做出不同的口型,僅可聽見的微弱聲音問:「可唔可以比十文我吃飯?」我的腦袋還來不及轉動,很下意識地向她擺擺手,她走開了。咬著麵包,阿婆的說話突然在我腦中敲動。瞬念間,想起不知何時在報上讀到,某君在街上遇到以無錢坐車歸家為由,要求數十元相助的故事,好記得他說,雖然不知道該人的理由是否真實,但為免當中有人因此而流落街頭,縱使可能受騙也會相助。又想起自己咬著A-1麵包,阿婆要吃飯,何況,只區區十元。便趕忙跑過隔鄰車站,找著阿婆,給她十元,她感激地對我笑,講多謝。

  我輕鬆地繼續咬麵包,走回人龍處。前面隔著幾個人的一位大叔,轉過頭來問我:「佢問你攞錢呀?你比錢佢呀?佢成日喺度問人攞錢ga,你比人呃la。」我笑笑口點頭,不斷說:「無緊要,無緊要,我知,我知,只不過十元啫,無問題,無問題。」大叔見我如此反應,唯有善意地說:「話聲比你聽啫。」,話未說完,一個阿伯不知從何處突然跳出來,大大聲,好肉緊地對我說:「你比人呃la,你唔應該比錢佢,佢就住在樓上,佢有樓ga,成日都係度問人攞錢,佢呃人o既,你比人呃咗。」我好愕然,不斷地對他說:「我知,我知道ga,十元啫,無緊要la!」前面一位阿太加入:「係呀,佢日日都係度問人攞錢,我都比過一次佢,第日又問,我說搵警察嚟,佢就走開。」「我都唔係日日喺度搭車,無問題啦。」先前規勸過我的大叔又轉頭來:「佢係呃人ga,真係日日都見度佢。」「我以前無見過喎!而且十文啫。」阿伯覺得我冥頑不靈,好勞氣,更大聲:「你而家比十文佢,下次唔比,佢會打你架。」「吓,唔係話,唔會o既,你哋見過佢打人咩。」心想:以阿婆弱不禁風的樣子,不似會打人,反而覺得阿伯真夠惡。阿太大大聲話:「我話叫警察拉佢,佢重唔快D走。總之,佢會周圍去問人攞錢,去到屯門、乜邨、物邨……。」大叔又話:「佢真係日日都問,個嗰都問,佢會搭車周圍去攞錢。」突然,我發覺自己被人圍攻,周圍的人都望著我,唯有使出看家本領,邊咬麵包,邊嘻皮笑臉地:「唔該晒,多謝多謝,我明,我明。」但阿伯還未息怒:「你唔應該比錢佢,個個人都問你攞十文,你係唔係個個都比,比得幾多個?你係比人呃。」心想:如果能力做得到,我又不介意比十文其他人喎。阿伯繼續:「你食麵包,我問你攞嚟食,你又比唔比ar。」我即答:「好呀,好呀,你要食,我比你。」遞上麵包,阿伯的火氣終於有點降溫了,笑說:「我同你講笑啫,我點會要你麵包,但係你唔好比錢人,日日問人攞錢,佢咪好多錢,人人問人攞錢,呢個世界咪亂晒籠,你唔好比錢佢(手指指著我)。」「我知架 la,唔該晒。」阿伯終於肯離去,其他人見阿伯走了,知道「好戲」完場。車來了。

  真是怪事年年有,今年特別多。我誓估不到,給阿婆十元,竟然讓我在大庭廣眾面前上演了一場名副其實的「街頭劇」。故所以要長篇大論講述此事,當然是想大家知道如此怪事,也想知道有無其他人有類同的遭遇可分享。不知何時始,香港有了這類「道德」糾察隊,不知從何處失驚無神地撲出來,要維持「秩序」。也不知從何時起,我們連互相幫助之心都失掉了,更不要說相親相愛。還記得當我小時候(講的是六、七十年代),我們如何萬水千山揹著一擔擔的衣物食糧回鄉,走時連內衣褲也留下;曾幾何時,大家經濟條件十分差,卻願意互相幫忙,不分彼此。其實,無論現時經濟多惡劣,都比當年好,但人性竟變得互相猜忌,毫無憐憫之心。活了半輩子的我,當然明知衣著還算光鮮的阿婆,不一定要我給她十元才能開飯,何況,十元怎能開飯,但對於一個老人家來說,要開聲向別人要錢,我相信無論是真的經濟上有需要,還是心理上的欠缺,必定有其因由。撇除經濟因素,阿婆可能心理上沒安全感,可能無所事事,可能被家庭所遺忘,可能……,可能什麼都不是,那又如何?從阿婆靜悄的動作,微細的聲音,可以肯定的是向人要錢某程度上要把自己的尊嚴放下(也不排除有人認為是阿婆要錢的策略)。無論如何,區區十塊錢要是真能有助阿婆,又何樂而不為呢!而我就因為「道德」糾察隊的出現,連給阿婆十元的自由也被剝削,無端受了一場訓話。對於習慣厚面皮,我行我素的我,在大街上被訓斥也視作等閒,但對於目睹此事的其他人,就難以估計其社教化效應有多大,可能從始大家更加各家自掃門前雪,死人塌樓你的事,天曉得!奈何!

  可能有人會問,為何我沒與阿伯、阿太、大叔爭論?好老實說,我覺得有理說不清,也涉及大家不同的價值觀(我不是說我好偉大,我絕對不是!)。而且阿伯……他們認為自己做了件好事,管理著行為不當者(阿婆和我),不想我受騙,出自好意。但我對於他們為使我相信阿婆是壞人而誣蔑她,有點憤慨。憑阿婆閒靜的態度,我一擺手,她便走開,說她會滋擾、打人,我真的不相信,況且,我在該車站等過很多次車,這是第一次見到阿婆,所以也不大相信,她周圍要錢。(其實,是又如何?我們是否應該同情她,而非把她趕盡殺絕。)現今,作為弱勢的社群,非但得不到大眾的支持,反而受到各方打壓、抹黑、誣蔑;還有,就算同情弱勢的人也要一併打壓,務求把弱勢社群趕上絕路。這個社會到底生了什麼病?我們都回到原始森林生活,只懂得弱肉強食了嗎?還是我們都窮得要互相踐踏,不管別人死活?再不是,一定是被政府高官、大商家之言所愚弄,以為我們的社會資源被弱勢社群侵蝕了,而非被官商勾結的大口吃掉。說真,千萬別責怪阿伯、阿太、大叔,因為我們同是反智言論的受害人,已被壟斷了的主流大眾傳媒,日積月累地與政府富商單一聲調拍和,終日給大眾「洗腦」,真是蠶食人心的罪魁禍首!

3 Comments:

  • 我有相同經歷,這是值得研究,為甚麼香港人會這麼介意這回事?好鬼煩.

    我的回應方法是:不理會那些所謂"好心人",當他們不存在,他們很無癮.

    我不是甚麼好人,我下次遇到這回事,我也許會做一次惡人,罵道:我鍾意俾錢人使,關你屁事呀?八公或八婆.

    By Anonymous 匿名, at 12:28 上午  

  • 我有相同經歷,這是值得研究,為甚麼香港人會這麼介意這回事?好鬼煩.

    我的回應方法是:不理會那些所謂"好心人",當他們不存在,他們很無癮.

    我不是甚麼好人,我下次遇到這回事,我也許會做一次惡人,罵道:我鍾意俾錢人使,關你屁事呀?八公或八婆.

    chong

    By Anonymous 匿名, at 12:28 上午  

  • 終於看了你的大作(對不起,這麼遲才看)。

    其實回想起,我相信我以至身邊大部份人,都不會給錢那個婆婆的。這情況與我們在羅湖橋上會匆匆走過的情境差不多。

    為什麼呢?我想,我們是習慣了猜疑。猜疑或會有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它卻同時起了保護自己的作用......

    但是,我又不會好像那亞伯和亞嬸般當道德判審官。

    是啊,某程度上,我是一個冷漠的人。

    恕我在胡言亂語了。有些事情還未想得透徹。今早腦筋不是太清醒,因為我太「早」睡了。日後如果梳理清楚一些想法,再告訴你吧。

    By Blogger 日不落, at 10:18 上午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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